他望向陆曈,语气欣赏:“陆医官医术过人,医官院正缺这样的人手,人才可贵,医官院没有拱手与人的道理。所以陆医官,”他垂首,对着陆曈认认真真行了一礼,“先前的事是我失职,还望陆医官宽宏,不要计较。”
医官院院使给新进医官使亲自赔礼道歉,尤其对方出身只是一介寻常的平人医工,此举已是给足了体面。
迎着各色复杂目光,陆曈神情自若,侧身避过崔岷的礼:“院使抬爱,下官不敢。”
她抬眸,直视着崔岷的眼睛,微笑着开口:“下官愿意留下来。”
……
南药房的这点热闹,终是散去了。
流言总是传得很快,传着传着,就成了两位院使为了一位新进医官使差点大打出手。
旁人并不会觉得院使有何问题,而被两位院使同时看重的美貌医官,却会成为这场官司中众矢之的。
此刻,这场官司中的主角陆曈,正一脚跨进南药房的大门。
当着御药院和医官院众人的眼光,崔岷不能放她走,只能好声好气将她请回。回去之前,陆曈得先去南药房收回包袱。
南药房中医工早已得知消息,簇在门口,打量着刚刚回来的同伴。
有平日里并不怎么相熟的医工凑上前,讨好地与她打招呼:“陆医官这是要回医官院了?”又道:“您还不知道吧,白日里药房出了桩大事!”
陆曈脚步一顿。
那医工便拉着她往宿院里走,低头神神秘秘道:“朱医监被带走了。”
朱茂被带走了。
在邱合与陆曈说话的功夫,石菖蒲让御药院的人在朱茂屋中搜出清洗整理红芳絮的方子,坐实朱茂私藏医方的罪名。
医监私藏医工医官药方是大罪,轻则杖笞一百,重则入狱流放。
朱茂是医官院的人,然而崔岷如今要表现自己的度量与赔礼,便要为陆曈撑腰,既要为陆曈撑腰,总要料理个把人给别人看。
罪证罪名都已找好,至于是真是假,反而不再重要——
“要走了?”一道声音打破陆曈思绪,梅二娘站在几步远的地方,冷冷地瞧着她。
陆曈松开整理包袱的手。
梅二娘径自走到陆曈面前。
陆曈还记得初见梅二娘的时候,她就站在那间阴冷的屋子门口,脂粉涂得极白,像戴了张假面具,一双眼郁色沉沉。
如今女子眉眼仍然沉郁,但许是因为没有抹脂粉,暗黄的肤色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点真实,不再如一张惨白的面具,而是一个普通的、有些憔悴老去的女人了。
至少鲜活。
梅二娘盯着她看了半晌,倏尔冷笑一声:“你真有本事。”
陆曈颔首:“多谢你的帮忙。”
那天夜里,被朱茂罚跪神农祠的夜里,她让何秀给梅二娘带去了一封信,也带去了一句话。
信里是清洗整理红芳絮的方子。而带去的那句话……
陆曈让何秀问梅二娘一句话:想不想报复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