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将这百合莲子粳米粥吃了,待会儿人来了够折腾的。”江春见众人跟前皆有一碗,方才跟着吃起来,待会儿认亲忙起来,可就顾不上填肚子了。
果然,下人才来收拾了早膳下去,门口就有爽朗的女子声音传来:“大伯娘这几盆白茶倒是长得好,我先预定着,明年的茶尖儿可得赏我两顿……”
窦祖母在里头就高声笑骂:“倒是好个馋嘴媳妇!老婆子来年的好茶都被你讨了去!也不怕在你侄媳妇面前没脸!”听这语气,倒是颇为亲热自如,二人关系应当不错。
阿阳就在旁提醒江春“这是隔壁三老爷府上的三郎娘子,性子极爽利的。”原是窦家三房的儿媳妇,与张宪同辈的,怕就是当日自己来做客时见识过的那位了。
果然,她一进屋来,江春就认出来了,当真是当年那个陪在窦祖母身旁的巧嘴妇人。她身后还跟了两个一般年纪的妇人,该是她妯娌。
“瞧瞧,瞧瞧,他两个站一处倒是好一对妙人了!这侄媳妇可娶对咯!”众人见她说这种极具扒高踩低意味的话也好像早就习以为常。
被她一打趣,江春也跟着招呼一句,余话不多说。
慢慢的,这头新婚夫妇起了的消息传过去,隔壁二老爷府上也来人了,只是瞧着窦祖母脸色不甚好看,当年下毒之事闹得沸沸扬扬,老人家险些没了命,两府早就断了来往。只是,今日认亲又上赶着来,窦祖母就轻轻哼了声。
当年那位硬拉着说淳哥儿打她孙子的老妇人,已经有点风年残烛之意,小心翼翼陪着笑。见众人不搭理她,她只得无话找话问“淳哥儿怎还不来拜见他母亲?不知道的还说他没娘教养……”
“啪!”
窦祖母拍了桌子一把,一字一句道:“甭管小儿如何,咱们为老的就要有老人样子。”其实她分得极清,虽与段丽娘情分寻常,但重孙是自己的,哪容旁人说三道四。
那老妇人被当着众小辈怼得灰头土脸,恨不得一走了之,却又想起今日来的目的……面子哪有银钱重要?没钱那才是面子里子都要丢尽呢……人犯傻,一次就够了。
遂只垂首忍着众人眼神奚落。
江春这才想起来,从昨晚到现在都未曾见淳哥儿。
“那小子,早早就来侯着了,只我瞧他这几日府里忙乱,书也未曾好好读,使他去隔壁读书了。”窦祖母还是解释了句。
才说着话,淳哥儿果然就来了,规规矩矩与众人请过安,就自动坐到江春下首去,偏着脑袋望她。想要问问文哥儿几个怎没来,但想起嬷嬷说的,不可再叫“文哥儿”了,那可是他“舅舅”了,脸色就有些惆怅。
众人叙话过,阿阳斟了茶,窦元芳与江春就站起身来,准备给众人敬茶,敬过茶就是认可她这新媳妇了。
“慢着!”
突然,门口突如其来一声,众人被引得纷纷侧目。
只见一青衫男子与美貌妇人携手进来,身后跟着四个年轻男女,正是张宪父子几个。
其实,江春一直觉着,张宪的存在,就是对窦祖母前半生努力的讽刺。她那般拼尽全力将他带离龙潭虎穴,他最后却夹着尾巴投入亲娘宿敌的怀抱。从她大胆和离开始,全东京城不知多少人在等着瞧她笑话,她的儿子果真让她成了一场笑话……如果换作江春,她都不敢想象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。
但,邓菊娘不是普通人。
只见她面不改色,轻笑一声:“既你们来了,那就可省了我使人去家了,阿阳,去将夫人请上来罢。”
果然,小秦氏得意的笑就僵在了嘴角。张宪也有些不自在,昨日当着众人拜堂时,他是来了的,邓菊娘分得清,不顾母子人伦的是他,不是窦元芳。
片刻,多年不见的大秦氏也进了屋来。只是或许真的已看破红尘,她一副青衣茹素装扮,手上捻着串珠,即使儿子成婚,也未给她带来多少喜气。
阿阳请着各人坐定,新婚夫妇开始敬茶,奉上新媳妇礼——据说是江春“亲自”做的鞋子。
窦祖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双人,满心满眼的喜爱,亲自递了只龙凤呈祥镯子过去,阿阳又奉上账本与钥匙,就是将家交与她当了。
下来是元芳亲生父母,也随意得了两样礼物,只是到了兄弟姊妹时,江春这才发现窦丞芳身旁女子是当年的杨留芳。只是早没了青春少妇模样。虽实际比江春大不了几岁,但形容样貌却是干枯憔悴,十指粗糙似木柴,瞧着比她以前在金江做短使时艰难不少……看来这“一家子”日子不好过。
认完另两府的亲戚,就到了淳哥儿认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