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景焕也来看过她几次,看着她被纱布包裹的小臂,神容怜惜,欲言又止。
后来似是不忍见她受苦,渐渐也不来了。
再后来,她胳膊上的烧伤除了剜去越来越多的烂肉,深可见白骨,并不见好转。又因当时在火场耽搁太久,烟尘伤了肺,开始咳。
宫人窃窃议论,傅女娘恐是得了痨病。
不久皇后便下令,将她移到北苑的萝芷殿休养。
那一年的深秋,异常阴冷。
一座荒芜冷殿,伴着山鬼寒鸮。
没有人来看她,只有太医丞每隔七日来一回,为她割除臂上腐肉。
皮肉连着筋,筋下埋着骨。
血肉分离的声音,敌不过秋风怒号。
自此后的两年时间,傅簪缨幽居在萝芷殿苟延残喘。
两年后,李豫驾崩,李景焕登庸称帝。
她这个做了十五年的“准太子妃”,没封妃,更没封后,下不了床,出不得屋,被宫人唤声“女君”,便像是天大的抬举。
倒听说傅妆雪封了贵妃。
簪缨的身子骨却是不成了。
她醒悟得太晚,无力回天,弥留之际只希望外祖和母亲留下的财库,能用在造福黎民百姓的正途上。否则她就算死,也无面目见先人。
谁知造化仿佛专与她作对,听闻李景焕登基后锐意太甚,力图灭门阀,收兵权,结果世家纷纷反叛,各地流民帅趁乱起义称王。
最终一个所谓的新安王横空出世,率控弦之士二十万直下建康,火烧朱雀桥,踞南城门兵临城下。
点名,要傅簪缨,作为交换皇城安全的筹码。
幽烛冷榻上,发着高烧已经坐都坐不起来的傅簪缨,听到春堇传进的消息,第一个念头是想笑。
何处来的糊涂蛮子反王,难道没有打听明白,她已是一枚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废子,一文不值了吗?
随后传来的消息又让她笑不出来——李景焕被困城中,连夜召集礼部。
召礼部而非兵部,堂堂大晋皇帝,有了和谈屈从之意。
代价是牺牲一个久病无用的女人,榨干她的最后一分用处。
怀着绝望,悔恨与不甘
,傅簪缨死在那个漫长、漆黑、冰冷的夜晚。
再睁眼,回到十五岁这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