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席转过头对其他国家首脑说:“你们看这个孩子,样子和老杨不怎么像,神态气质却一点也不差。”
翻译把这句话低低地传播开,众人无论熟悉不熟悉杨靖和,都纷纷礼貌地点头附和,杨宁的嘴角终于吝啬的往上提了一下,很快又收了回来。
所以死去的人并非无影无踪,他们被埋在活着的人的骨血里。
短暂的沟通后,杨宁离开了指挥中心。
他先是到了总参的寝室区,看见傅落的头像黑着——那代表屋里没人。
杨宁迟疑了一下,转身走向了模拟训练室。
舰艇上自带的模拟训练室基本已经被弃之不用了,真刀真枪的战役还打不过来,谁还会跑到这里玩电子游戏?
这位……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位地球联军总指挥官、年轻得不可思议的男人,此时仿佛近乡情怯般地在门口停住脚步,迟疑了不知多久,他才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,刷虹膜走了进去。
傅落正在模拟舱里。
她没有开启对战模式,只是假装自己在“守卫者3号”那艘无比陈旧的战舰里,独自一人,漫无边际地徜徉在宇宙中。
这里没有敌人,没有堡垒,没有无止无休的命令,什么都没有。
只有无限的黑暗和有限的微光。
这样的环境曾经让她紧张焦虑,险些引起宇宙恐惧症,此刻却只让她觉得安心。
守卫者3号是她第一次关闭伤害阈值的时候,和耶西模拟对战的那一架古董,上一次它在耶西的步步紧逼下自我解体成了一团宇宙漂浮物。
这一次它好好的,傅落没有打开动力系统,依然让它漫无边际地漂浮旋转着,她仰面躺在驾驶舱中,恍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。
死亡也是这样吗?她这样想着。
死了的人,就像这样孤零零地漂浮在黑暗中吗?
冥冥中,他们还会有意识吗?
他们会像活着的人一样,思念、留恋、甚至痛哭流涕吗?
还是……因为太过渺小,所以凡人的喜怒哀乐就都没有任何意义呢?
她透过守卫者3号透明的顶部望向宇宙,视线时而清晰、时而模糊,无声无息的眼泪源源不断地顺着眼角和太阳穴流下去,很快,她鬓角的头发都湿了。
耳边是机械的“沙沙”声,傅落觉得身体有些麻木,胸口冷冰冰的,好像被万箭穿心了一次,而冰冷的箭簇还逗留在她的血肉中。
忽然,“沙沙”声中传来柔和的“叮咚”声,好像有人轻轻按了一下门铃,傅落木然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,注意到模拟系统提示了其他神经组接入。
“是来做对战练习的吗?”傅落漠然地想。
下一刻,她决定忽略这个进入提示,对方要打,就让他随便击落好了。
她好像失去了力气,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看看星星。
守卫者3号破旧的瞄准镜里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,还是那架游艇。
然而对方缓缓地靠近过来,却既没有礼貌地自我介绍一下,发送模拟对战开始请求,也没有主动攻击。
驾驶员只是一言不发,保持着在二十米左右的距离,和守卫者3号一样无所事事地停下了动力系统,如影随形地飘在守卫者3号附近。
历史上,那架游艇是守卫者3号首战告捷的刀下亡魂。
而模拟系统中,它们看起来就好像两只在茫茫宇宙中遛弯的蚊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