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起身,宽袍舒开,跪在殿上:“父皇,儿子自请南下云梦泽,替父皇安抚窦家人心。”
皇帝含笑,并不回应,神情慵懒,缓缓抿一口清酒。
太后见皇帝默不作声,以为他总算将话听进去,沉思该如何重罚令窈,以便稳固他的江山社稷。
太后回头对太子道:“她的事,自有你父皇决断,无需你替她求情。”
太子凝眉,提醒:“皇祖母,表妹虽任性,但她并非无理取闹之人,您怎知窦家没有错?”
太后鲜少被太子顶嘴,太子一向沉默寡言,今日一张嘴说的全是她不爱听的话,太后既无奈又愤恼,不好对着太子发作,只得连连叹气。
“母后,你再叹下去,气都要叹没了。”皇帝幽幽开口,斜睨的眼神抛过去,不怒自威的主君气势不经意流露出来。
太后微怔,旋即怒意四溢:“皇帝。”
皇帝挥挥手,示意太子坐回去。
殿前,太子重新端坐。殿上,皇帝懒洋洋半靠龙椅,他并不看太后,漫不经心地喝着酒说着话:“母后想听朕对窦家一事的看法,朕现在就告诉母后。”
太后宽心,松口气:“你说,该如何罚她?”
“朕为何要罚卿卿?”
太后惊讶:“皇帝,为君者——”
皇帝:“为君者,若不能为所欲为,那还做什么君,不如做街边乞丐,整日仰人鼻息。同样,得圣宠者,若不能挟圣宠,做心中之事,何必再搏圣宠。卿卿是朕最喜爱的孩子,朕怎能辜负她对朕的敬仰。”
太后听得一愣一愣的,一时间忘了反驳。
长长的嘴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,皇帝接住壶里倒出来的酒,酒水沾染他的龙袍,他亦不在乎,招手命内侍拿奏折过来。
厚厚几沓奏折搬到太后面前,皇帝指了奏折让太后看:“母后,你猜猜,这些折子,有多少是关于窦家的事?”
太后回过神,脱口而出:“定是大半。”
“母后错了,这里面,没有一本折子是关于窦家的。”
太后不相信,翻过查阅,一本本快速掠过,竟然真的没有人提到窦家的事。就连她让人上的折子,也莫名其妙变成了各地喜报祥瑞之事。
她无意中翻到穆家上的奏折,一本又一本,竟是有意牵头将此事压下去。
太后百思不得其解,纳闷穆家为何管起这种小事,想来想去,只得将由头按到穆郑两府之间的交情上。
皇帝倒打一耙:“窦家的事并未掀起波澜,母后为何要生事?”
太后哽住。
此事注定不了了之。
半晌。
她召来女官:“传哀家的命令,宸阳郡主胡作非为,有悖伦常,着她抄女诫百遍。”
虽不能罚她,但可以让她抄书,以作警示。
太后以退为进,回头对皇帝说:“哀家这般处置,皇帝满意了吗?”
皇帝眸中压着邪佞顽劣的笑意:“母后明知卿卿最烦念书,又怎肯抄书,更何况是抄女诫。”